【报道】陆扬专访:古代与当代宗教对撞的未来图景
△ 陆扬作品《忿怒金刚核》展览现场局部
参展第56届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的陆扬,带来了全新的作品《移动光背》。作品延续了陆扬一贯对科学和宗教的兴趣,描绘出一幅古代与当代宗教对撞的未来图景。
生于1984年的艺术家陆扬参加了2015年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的展览,其全新作品《移动光背》也于5月7日首度曝光。作品延续了陆扬在艺术创作中展露出的对于科技与宗教的兴趣,并回应了中国馆“民间未来”的策展主题,建立了一幅古代与当代宗教对撞的未来图景。
陆扬注意到传统宗教的造像以及东西方的宗教绘画中,环绕的圣光是最具普世性的符号形象之一。于是提取“光背”作为宗教智慧的体现,将神佛的光晕剥离而成为一种外化身份的象征物。如此一来,卸下光晕的神佛便回归了凡人的形态,而相反拥有了光晕的现世凡人,则被赋予神性的象征。樟木雕刻再贴金箔彩绘的光背采用了传统造像的工艺,而配上特制织锦纹样的斯坦尼康背带,便如同游戏化的可穿戴装备,成为人神之间的转换开关。
《移动光背》中的外籍模特在表演过程中被要求保持自身原本的身份特征,而不去刻意模仿造像的姿态与手势。同时,借用模特自身的种族形象特征来演绎不同文化背景下的神佛,也遵照了不同地域宗教美学的特殊面貌,似乎暗指末法时代世界宗教的融合。而通过科技复原的“圣迹”,以及可穿戴的神性装备,也向传统的信仰模式发问,科技是否可以建立通往古老文明的新路径?同时,穿着光背的人类就像穿着机甲的赛博格(cyborg),成为了可以移动的神明,实则也在戏谑资本时代人对于宗教的功利性需求。
在陆扬所有的录像作品中,音乐都是十分重要的一部分,这部作品同样沿用了音乐录像的制作风格。配合爱沙尼亚音乐人Music For Your Plants制作的世界音乐风格的电子乐,这些当代的现世神佛们行走于庄重的博物馆和不同神庙的场景中,也矗立在炫目迷幻的曼陀罗之中。在保持了神像的威严肃穆之上,也被施以一层流行文化的色彩。“不垢不净、不生不灭”等经文字样有力的出现在人物形象旁边,如歌谣、似口号,带来不同于唱诵的心灵体验。
陆扬对前沿学科的长期关注研究使她在作品的表现力方面早已与前辈和同时代的艺术家们有着显著的分别。从早期使用生物、残肢和病人的激进甚至“令人不安”的作品常被视作为是学院中的异端。而跨领域合作的工作方式也使得艺术和科学的跨领域试验成为了全新的可能。在处理宗教题材时,陆扬保有对宗教的虔诚态度,同时也带着严肃的科学研究精神。
△ 陆扬作品《子宫战士》(海报)。该作曾在今年3月香港巴塞尔艺术展“光映现场”单元中展出。陆扬与上海漫画家和日本无性人合作的这个项目探讨了性别身份、基因工程等问题(图片来源:香港巴塞尔艺术展)
△ 陆扬作品《震颤麻痹计划》(2011年,视频截图)。陆扬用科学图谱和动画的方式介绍了帕金森病及其治疗的方式。而另一方面,作品又包含她以对不同的帕金森病的抖动频率的采样制造和合成出电子乐的片段(图片来源: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
△ 陆扬新作《移动光背》的灵感元素
陆扬谈新作《移动光背》
Q:作品中出现的每一件光背都有宗教中相对应的造型来源吗?
A:有的。比如“火焰光”通常是用在力士还有金刚的身上,藏传佛教中不是有54个忿怒尊,身后全都是大火焰。光背有很多种造像方式,有的来自日本东密真言宗尊像,有的来自汉传佛教。光刺、千手也都属于光背的范畴,还有头光加背光两圈“二円光”。实际上单从光背身上也不太能辨别出到底是哪个宗教的,比如放射线的就特别像基督教但却来自佛教。
Q:片中CG的场景中融合了特别多不同来源的文化符号,建筑的空间结构和装饰风格都是有依据?还是你有意制造出的宗教结合体。
A:对,有一个场景是本能寺,还有华山上的某个建筑,也有清真寺……都是有依据的,我并不是在创作什么东西,只不过是把这些东西都混淆的,比如我让不同国籍的人来扮演他国宗教造像的形象。没有明确的宗教特征,但能让人根据自身的文化经验产生不同联想,所以这个作品就像是一个世界宗教大乱炖。唐朝之后中国的宗教造像就没有太大的变化了,而在之前的每个朝代更迭,佛教造像都是有变化的。不是说众生是未来佛吗?那我就把这些众生放在这里面。
Q:现在世的人穿戴光背是一种虚构式的对宗教造像的重建吗?
A:不是说世尊圆寂,就是涅磐之后两三百年之内他的弟子不能给他造像吗?所以说那个时候代表佛的只是一些法轮和脚印的形象来代表世尊的智慧。但为了传播还是做了造像。一些密教修法也是要观想本尊,还是对于形象有一个观想。倒是没有说要在造像上去反驳人类是不是需要有宗教偶像的形象。而到底应该去造像还是不造像,也是求解脱的方式,造像还是信徒间虔诚的做法。
Q:其中一个场景中,列位神佛们组合亮相非常有剧场感。
A:其实这个布局是我在2011年去参观日本的国宝展“空海密教展”,那些造像让我感觉挺震撼的,这里也参考了博物馆里面对于宗教形象的陈列还有打光。然后我把宗教形象中的底座几何化,比如把须弥座的结构给提取出来就只是几个方垒在一块儿,莲花台就只是做成了八角形,没有把上面的花给雕出来。所以整体看上去像是在寺庙,但又特别像博物馆中对文物的陈列。
Q:所以《移动光背》中有意使用一种“去神话化”的做法?你提到佛教中汉传、东密还有藏传在造像中都有互相借用和重叠的部分,其实是想讨论宗教间相似性或者相异性。
A:佛教都是同根的,都是世尊传法,只不过有众多法门。我觉得本身更多的要讨论的还是民族的这种局限性。比如西方基督教产生,同时期在中国也有孔子、老子、世尊。在全世界同时期出现了那么多有智慧的圣人,但分散在不同的地域。那个时候不可能像现在可以全世界的去沟通、去了解其他地域正在发生什么,但是在造像上有一些宗教都会用背光来显示人形的这样一尊神像的神性所在,背光就是用来体现它是有智慧的,这种智慧指的并不是我们世间的聪慧,而是对宇宙真理的通达。
Q:以往的系列中明显带有科学分析性的作品都是在强调人的生物性,而《忿怒金刚核》到《移动光背》则是有意在探讨可见的情感和精神性?
A:我觉得这是成长的过程中用你自己的肉身去体验了这个所谓科学可以解释的世界。所以我的一部分作品是这样,另一部分是那样。我觉得科学另一方面也是一种宗教,但我又会去考虑科学的真实性。比如说我特别感兴趣的就是不通过大脑去控制身体,如何用外力去操控身体。比如开颅手术可以通过刺激大脑或者切除某部分来改变人的性格,那这一点上你要怎么样解释身体里面是住着一个灵魂的呢?我觉得这都是一个问题。
原文刊载于《艺术新闻中文版》
作者:茶壶
发现文化创新,推动艺术公益
微信公众号:bjbcaf
新浪微博:@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